王嘉龙回家的晚上，王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正在观看香港回归的直播，等中国国旗缓缓上升后迎来一阵肃穆的气息和人啜泣的声音，王嘉龙推门走进来，看见王耀鎏金色的眼眸转向他，露出一抹欢迎回来的笑容，自始至终就没有开口。

    王嘉龙知道他不是不愿意开口，而是他的声音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，但他仍然平静地坐在原位看着他的回归，一百多年前的夜晚他们从来没有彻夜长谈过，王耀坐在高位，眼睛目视他和亚瑟·柯克兰的离去，他的眼里藏住了所有的情绪，皇宫金碧辉煌的，遮住王耀所有的不甘心。

    他理解王耀的做法，用他换取国家国民的安全，这是国家的责任，然而他也知道身为哥哥的王耀心中的苦楚，他很少将表情外露，他曾经不屑沾染恶劣的福禄寿，后来他被迫染上了瘾，日渐消瘦。

    晚清的最后几十年其实挺冷的，王嘉龙待在亚热带的香港，从没有感受到王耀的冷漠，只是他从此失去的他的消息。

    大清被推翻后，王耀就仿佛消失了，他隐藏了他的行踪，其他人都找不到他，他藏起来自己的身影，就像保护住自己的外壳，冰冷包裹着他。

    后来王耀到香港找过他，鎏金色的眼眸不似以前的冷漠和颓废，他消瘦的脸渐渐圆润起来，王嘉龙记得这年是中国变革重要的一年，1919年的某天，王耀敲响了他的家门。

    实际上他和王耀真是很少有共同话题，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王嘉龙看着王耀穿着薄薄的老头衫走进他的家，看起来很不符合这个家的元素出现了，王耀显得局促和不安，大清的倒下和中国的孱弱终于磨平了他最后的骄傲，偏偏他的眼睛又亮。

    王嘉龙半掩着门，他们一同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相互对视，就像是彗星和地球的相撞，他们明明近在咫尺，最后又流于表面的沉默，王耀没有多说话，他来的目的只是想看眼王嘉龙的生活。

    他过得很好，比起他这位不成器的哥哥好多多了，现在他没有办法给予王嘉龙想要的生活，所以他只能平淡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“我要走了，嘉龙。”王耀走出门前说。

    王嘉龙抓着门，沉闷的夏天在香港也没有吹过，湿热的天气在吱吱呀呀的风扇里转动，他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，他们之间从来不谈及无关的事情，有时候兄弟的关系也成迷，但是王嘉龙又确实很黏在王耀身边。

    王嘉龙说：“再见。”他生硬地憋出两个字来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王耀，又洋溢着南方人独有的内在，他又恐惧自己说出这两个字，然而王耀却逼着他说出话，他无话可说，他只能如此应对。

    他要回中国了。

    王耀温和的眉眼轻微地弯着，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到香港这边了，王嘉龙猜中国要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，他僵硬的肢体迫使他站在家门口望王耀离开，“下次再见，能带我回家吗？”他情不自禁地在英国士兵的注视下向王耀问道，他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他。

    他在香港只能用英语，平常他也会用英语问候亚瑟·柯克兰，不过此刻他又不禁说出亲爱熟悉的语言。王嘉龙失礼又深情地询问，他在渴望一个答案，哪怕答案的到来要很久很久，可能十几年，可能几百年，他只要有答案，他就能一直等。

    王耀站在他院子的树影下低低地微笑，微光就扑照在他的身上，他回答王嘉龙说：“我一定接你回家。”他的骄傲又表现在脸上，但是收敛了很多，他只是想表达王嘉龙是他的。

    王嘉龙久久站在原地，凝望王耀的背影离去，消失在一片黄叶中，道路上弥漫他的气息，背影被鲜血染红了，彷徨着，动荡着，然而王嘉龙却愿意臣服在他的身边。

    1949年的10月1日，王耀出现在他的黑白电视上，人神采奕奕，脸上也沾上了喜悦，他失踪了几十年后终于赶在了成立的那一天回来了。王耀很像以前他们常讲的话本里那种一鸣惊人的大侠形象。

    王嘉龙小时候很崇拜这种英雄形象，他倒在王耀的怀里倾听王耀好听的嗓音在耳边环绕，就算他慢慢睡着了，王耀还是在讲，他讲的很认真，眉眼犀利。

    他终于回来了。王嘉龙在心里说。

    亚瑟·柯克兰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大，但王嘉龙也知道刚成立的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资格让他回来，他眼睁睁地看着王耀被封锁又拼命冲破牢笼，他的眼睛时常会在电视上呈现冰冷的模样，他就像幼狮，冷冷地注视着猴子们在他眼前来回触碰底线。

    他和伊利亚·布拉金斯基结婚的事情刊登在报纸上，王嘉龙的心冰冷到极致，这是利益的捆绑，即便知道这些道理，他还是心灰意冷。他爱的人现在躺在别人的怀里，他们与利益相互牵绊，又偏偏掺杂了战争的爱情，伊利亚·布拉金斯基教他唱的《喀秋莎》到现在还能回响，向日葵和牡丹种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而好景不长，他和布拉金斯基的关系在六十年代就恶化了，他们进行了一场战争，于是来自两方的夹击向王耀进发，他们都想要压制王耀不听话的小白马，王耀长得太快，他根本不是他们能制止得了。

    王嘉龙回家的晚上是1997年的7月1日，这个日子从此以后对王耀和王嘉龙来说都很特殊，王耀坐在沙发上欢迎他的回归，他的双手张开迎接他的拥抱，他们的拥抱炙热着，唇舌擦过他们相互带伤的肩膀，又吻过之间滚烫的胸膛。

    热烈的夏天种子在顷刻爆发，王耀的梦里总是和王嘉龙相遇然后他消散，就像是梦中的虚妄将他们两个分开，破碎的梦被他们的拥抱所砸碎，王嘉龙又捧起来亲吻，那是深夜荒野里他曾走过的寂寥星光。

    他们抓住对方的头发说话，嘟嘟囔囔的说着。

    漫长的夜晚，漫长的九十九年，王嘉龙离开他的怀里竟然也有九十九年之久，而他终于也接受了约定，下一次的见面他就会把他拉回自己的身边。

    王耀终止了彷徨，也终止了动荡，成为了垂衣御八荒的王。他低头和王嘉龙相望，将金色的徽章吻在他的唇间。王嘉龙的眼中蛰藏着温柔危险的笑意，那是吞下世界的安逸。